贫寒的人要如何去谈风花雪月

　　作者：日光卿晨

　　20岁的时候，如果心爱的人拿着易拉罐瓶盖向你求婚，你一定会觉得这是世间最浪漫的事吧。

　　28岁的时候，如果有人拿着卡地亚的钻戒向你求婚，你估计都会思索良久，因为这些年历经无数艰辛的你开始怀疑所有的事，包括每一件可能会让你幸福的事，你只是知道了耳朵听得到的未必是真的事实。

　　20岁的单纯不必担负过多成长的负担，28岁的成熟却需要无数的幻想去支撑残酷的现实。可所有的这些也许不过是一场岁月的馈赠，若一世都活成20岁的时候，未免有了太多的矫情，不谙世事也未必还是当初的可爱。但到底是为什么？在长大的这些年里，不得不承认人生的无奈不可避免。

　　我要讲的不是故事而是有些残酷的现实。

　　我有位朋友，年芳28，典型的北方妹子，高却没有气质，没有南方女子的柔情只有北方汉子的坚强。不妨将坚强换作为逞强，因为妹子并没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和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能力。

　　再来介绍下她的男友，爱面子的大男子主义典型，高却不帅，普通到如同世间的尘埃，连落定都无人会在意。两人有个共同点：同样出身贫寒，同样入不敷出，同样需要不停地缩减自己的开销以承担整个家庭的负担。

　　这样一对本可以惺惺相惜的人，在每一个黑夜里彼此安慰。他们是彼此的恋人，更是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一对战友，虽然身经百战却屡战屡败。

　　他们是同事，当初也是妹子追求的他，原因很简单：妹子无比倔强地相信，他们一定是同样贫寒的人。

　　我曾怀疑过，在那么大的单位里，她是如何确定他们是一类人的？

　　妹子回答说，贫寒又骄傲的人没有太多的衣服，但一定每一件都洗地极其干净，哪怕被别人看穿也会故作镇定地保护自己。当她打量他干净的衬衫时，他下意识地躲避了她的眼神。

　　后来，妹子如愿追上了他。在某个冬天的夜晚，妹子打电话给我说，仿佛整个城市都亮了，她再也不是随处飞却无人怜的蒲公英了。她说，她有家的感觉。

　　妹子从小就不知道疼爱是何物，因此，她对爱的渴望如同她对钱的欲望一样的强烈。妹子长这么大虽然暗恋过无数人却从未真正地谈过恋爱，究其原因，她的自卑心理一直在作祟。于是，妹子终于找到了如她一样的人，并且让他成为自己的初恋。

　　妹子像个孩子，在奔三的年纪，在那个不属于她的城市里渴望谈一场20岁的恋爱。

　　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不仅可以互相取暖还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对方的内心。他像她一样，视金钱如生命，没办法，他每个月都要给父亲寄去昂贵的医药费。

　　不幸的家庭有时候更容易雪上加霜，妹子的家人前段时候得重病，妹子把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但长期的劳累也同样侵蚀着她的健康，妹子还是累倒了。

　　妹子说，那么一个冷冰冰的医院里，没有一个家人除了他，但当要办住院手续的时候，他跟她说，他只能支助她一千，其他的要她自己想办法。妹子说她当时觉得医院好像变成了殡仪馆，她看着如同行尸走肉的自己，不知道该不该去埋怨他，他们都是被家庭重担压垮的人，他和她一样的可怜，她帮不了自己也无法指望他带她脱贫。

　　妹子噙着泪刷了信用卡，在他的搀扶下住进了医院。妹子心想：她的世界里本就冰冷，现在有他了，哪怕只是陪伴也好。

　　妹子住院期间，除了花钱之外的事他都做地很周到，只是不能谈及到，一旦医院催药费，他便会借故离开。

　　妹子出院后已经负债累累，妹子第一次开口问他要钱，他回答说，他也没有钱。

　　妹子说，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向他要钱，他的态度让她突然觉得她还能不能把这一生交给他？

　　他回答妹子，婚后她的钱要交给他管，他们要一起奋斗在这个城市买房。

　　妹子问，为什么不是他把钱交给她管？

　　他回答，因为妹子工作这么久并没有存下钱，微薄的积蓄全部都给了她的家人。

　　妹子问，你的钱不也拿去给你父亲治病给你妹妹改善生活了吗？

　　他一时语塞，妹子哭着跑到了我家。

　　妹子问我要不要将这段感情继续。妹子说，她也不想坚强地像个人偶，可她的撒娇好像对他并没有太多用处。她想要的爱情很简单，只要他的世界里有她就好，只要他们能在这个城市有个家就好。妹子抱怨他的不解风情，诸如从不会给她惊喜，就连她的生日也仅仅只有一句祝福而已，更让妹子绝望的是一直说要年底结婚的他从未带她去看过钻戒，就算偶尔路过珠宝店，他也会有意地去回避。

　　我问妹子，你们是不是都是骨子里把金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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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子点头应答，她说，她承认她也如他一样把钱放在首位，但她希望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纯粹，是简单的，哪怕他仅仅给她一点小惊喜，而这个惊喜不需要花费太多钱。

　　我莞尔一笑，这些话我又怎么能忍心亲口告诉你？连生存都是件难事的他哪有心思去给你制造惊喜呢？他自小与家人相依为命，你又如何能敌过这么多年他们彼此的陪伴呢？

　　我问她，当你心甘情愿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都给了家人，连自己生病都没有现金支付之时，你可曾后悔过？

　　妹子当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人会像她的家人一样了解她，她所有的不容易都是家人看在眼里的，即便谁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窘况，但他们却在这样的日子里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牵挂，她从来不是个体，那样的家庭走出了一位大学生，她便成了全家的希望，她必须倾尽所有去帮他们改善生活。

　　我再问她，既然你能心甘情愿地为你的家人付出，为什么他不可以？无论是帮他爸爸治病还是帮他妹妹改善生活，所有的这些也是压在他心头的重担，都是你本应该可以理解的啊。

　　妹子听完抱着我大哭，她说，她也是女孩子，也想用好的护肤品穿好的衣服，但这些在别人眼里顺理成章的东西却需要她很努力才能获得。她说，她给自己买30块的衬衫，给他买90块的衬衫。他从来不敢问她，为什么她总是穿着那两件衬衫，因为他真的不敢带她去商场买衣服。他们经常加班到凌晨，在一起回到拥挤的出租屋之前，爬到单位顶楼的阳台欣赏整个城市的夜景，那么大的城市却好像容不下他俩，她常常跟他开玩笑，她让他好好努力，以后他们要住上哪哪哪的别墅。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哄哄她，末了还是会叮嘱她要好好工作，他们都不能成为对方的拖累。

　　姑娘，我该如何安慰你呢？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作者笔下的小说，你们都有来自家庭的牵挂，人性里利己、自私的一面无法被平凡的爱情打破，他不可能为了你牺牲家人，你也同样不会为了你们的小家而放弃病重的亲人。

　　在这繁华的城市里，贫寒的人哪有资格去谈风花雪月？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一场培养感情的电影，一件温暖人心的小礼物......所有情侣间最简单的互动他们都消费不起，在他们眼里什么都抵不过温饱。他们像两个行走在寒冬里的刺猬，既想互相依靠，走太近又会伤着彼此。两个为了生存而辛苦拼搏的年轻人无法选择他们的出身，也不知道上天是否会眷顾那么努力的他们。

　　28岁的我们早就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对对方苛责过多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而贫寒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勇敢地向前奔跑，也许有一天，在这个城市里你再也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你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谈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呢？平凡的爱情需要彼此坚定的相守，浪漫的爱情不过是富人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偌大的城市里，定然少不了如同妹子和她男友这样生活不易的年轻人，只愿你们的努力能换得今后的安好；只愿当你们玩得起浪漫的爱情时，陪在彼此身边的还是当初那个牵手爬到屋顶，幻想能在这个城市里安家的人；只愿在你的欲望一点点膨胀之时，你还能不忘初心，护家人一世安稳，此生不再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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